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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特朗普成为和平的障碍,俄乌欧都开始为了自身利益“哄”他

当地时间6月2日,俄乌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进行了第二轮直接谈判。双方代表团的谈判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据央视新闻报道,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表示本次谈判取得了“重大成果”。俄乌双方就大规模换俘、交换阵亡士兵遗体等问题达成一致。双方代表团团长在正式会谈前还进行了2个多小时的单独会面。乌方表示,双方讨论了本月底可能举行的俄乌两国总统的会晤。而俄方表示不排除这一会晤的可能性。埃尔多安也提议举行一次有俄、乌、美领导人参加的峰会。但双方未就停火等核心议题达成一致。

当地时间2025年6月2日,俄罗斯和乌克兰代表团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的契拉昂宫举行会谈。视觉中国 图

此前,美国总统特朗普曾在社交平台上猛批俄乌两国总统,他就俄罗斯向乌克兰城市发射导弹和无人机批评俄罗斯总统普京,称其现在变得“疯狂”,又指责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言论对乌克兰“毫无益处”,泽连斯基说的每句话都在制造麻烦。《华尔街日报》5月27日援引知情人士的话称,特朗普正在考虑,如果达成协议的最后一搏失败,就彻底放弃和平谈判。

或许,特朗普真的放手,对俄乌冲突的解决反倒是利好消息。自他今年1月上任以来,花了大量精力斡旋俄乌冲突,然而,不仅没能像竞选期间承诺的那样在24小时内就结束冲突,甚至无法在100天内取得任何突破性的成果。由于存在一系列问题,特朗普不仅没有让和平更快到来,反而使俄乌冲突更加复杂化。特朗普已经成为了俄乌实现和平的障碍。

见势不明、自视过高、动机不纯

第一,特朗普团队对俄乌冲突形势的认知不准确、不客观,导致其政策建立在错误判断的基础之上,无助于问题的解决。

特朗普第一任期中,由于权力基础不够稳固,其团队中尚“混”入了一些有经验的“建制派”。到了第二任期时,特朗普大权独揽,能够随意选择自己想要的人,导致特朗普的外交团队被其朋友、亲信填满,严重缺乏专业人员,甚至充斥着野心家、溜须拍马之辈。他们中的一些人像普通美国民众一样,对俄乌冲突的基本情况、态势缺乏了解。

最显著的例子就是特朗普的“中东问题特使”威特科夫。他因为与特朗普密切的私人关系成为了美国斡旋俄乌冲突的主要中间人,取代了经验更丰富、曾经代理总统国际安全事务助理的凯洛格将军。威特科夫是房地产商,祖父母是来自俄罗斯的犹太人,并没有任何外交政策经验,甚至有传言说他曾帮助美国的俄裔犯罪组织洗黑钱。在3月底威特科夫接受福克斯新闻网采访时,他甚至说不出俄罗斯到底控制了乌克兰东部的哪四个地区。

特朗普本人有关俄乌冲突的信息来源也很成问题。特朗普曾说泽连斯基的支持率只有4%。而事实上,特朗普发表这番言论时泽连斯基的支持率超过50%。在他发表这番言论后,泽连斯基的支持率上升到了60%以上。

缺乏基本常识导致特朗普的认知容易受到片面信息的影响,无法保持客观。而由于身边存在大量溜须拍马之辈,特朗普的错误认知又会被阿谀奉承进一步放大。建立在错误认知基础上的政策,毫无疑问是与现实脱节的,无助于问题的解决。一个人走在错误的道路上,走得越快、越努力,结果只能是南辕北辙,离目标越来越遥远。

第二,特朗普高估了美国的影响力和自身能力,妄图以简单粗暴的施压手段解决复杂问题,反而激化了矛盾。

著名投资家查理·芒格早就敏锐地指出:特朗普是一个浮夸、虚荣、自负的人,他擅长的是自我营销,而非创造持久价值;他的所谓成功实际上是建立在牺牲合作伙伴、投资者的利益之上;这类角色最终会给社会带来更多分裂,而非进步。特朗普斡旋俄乌冲突的方式如同他在其他谈判中一样——哗众取宠、极限施压。特朗普认为,以美国的超强影响力和自己“天选之子”的超凡能力,只要对别的国家极限施压,就可以实现他的目标。具体到俄乌冲突问题上,特朗普认为只要跟俄罗斯达成协议,美国就可以迫使“手中没牌”的乌克兰妥协退让,在事实上投降。

但是,特朗普高估了美国的影响力,也低估了乌克兰和欧洲的决心。乌克兰虽然处于劣势,但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乌克兰在领土问题、安全保障问题上是有底线的。更何况,乌克兰如果让步太多,欧洲也不会答应,因为这样会使欧洲面临巨大的战略压力。事态的发展出乎特朗普的意料,不仅欧洲继续强硬,乌克兰也没有轻易妥协。

俄乌冲突发生的原因是复杂的,既有涉及俄罗斯、乌克兰、欧洲、美国等多方的现实地缘政治冲突,也有各方在长期博弈对抗中坍塌的互信,更不乏累积上千年的历史、民族、宗教纠葛。正如习近平主席所指出的,“复杂问题没有简单解决办法”。特朗普简单粗暴的策略无助于问题的解决,反而激化了矛盾,3月底发生在白宫的外交闹剧就是明证。

当地时间2025年6月2日,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土耳其外长哈坎·菲丹主持土耳其、俄罗斯和乌克兰三方会议。视觉中国 图

第三,在斡旋俄乌冲突的过程中,特朗普始终坚持美国优先,热衷追求私利,使得问题进一步复杂化。

许多国家在试图斡旋地缘冲突时不乏“私心”,背后常有外交或经济方面的考量。土耳其、沙特、阿联酋等国在推动俄乌对话时也都有各自的算盘。从特朗普的角度看,其斡旋俄乌冲突的最直接目标是甩掉援乌包袱。更深层次看,也有调整对欧、对俄关系以及整体战略布局的考虑。这种目标本身并不会妨碍和谈进程,但是特朗普还试图把所谓“现实利益”融入斡旋之中。例如,把对乌克兰的政策与获取乌克兰的资源挂钩。又如,试图在能源、资源和美国企业准入问题上从俄罗斯处获得好处,等等。俄乌冲突本就十分复杂,而特朗普为了一己私利,又把大量本来与俄乌冲突不太相关的议题纳入其中,使得问题更加复杂,也容易导致矛盾进一步激化。由此也可以看出,特朗普诚意不足、动机不纯,并非真心调停俄乌冲突。

过时的“交易艺术”与俄、乌、欧的“趋同进化”

从根本上看,特朗普无法有效调停俄乌冲突,甚至成为解决问题的障碍,最关键的原因在于特朗普及其引以为傲的所谓“交易的艺术”存在难以克服的缺陷。

一方面,特朗普或许曾经在商战中屡试不爽,把以虚张声势(bluffing)、极限施压为特征的“交易的艺术”发挥到了极致,但是今天的国际政治内涵和外延都远非上个世纪的商战可比,其运转逻辑也并非简单的交易,更何况是俄乌冲突这种比其他国际冲突等更加复杂的问题。单靠“交易的艺术”无法斡旋俄乌冲突。

另一方面,正如一些评论所指出,特朗普连同他“交易的艺术”都已经过时了。他崇拜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美国总统麦金莱,喜欢那个时代的美国和世界,追求领土扩张,热衷王室、教廷这种古老的符号化意向和金光闪闪的审美情趣,妄图以帝王般的姿态掌握权力,希望世界回到19世纪几个大国就能主宰世界的时代。那一天,他——特朗普将成为世界舞台上最闪耀的那颗明星。但今天的世界远比一百多年前更加多元,技术的发展也使得权力更加离散。特朗普本人能够两度问鼎白宫,也得益于社交网络的威力。“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时代不同了,特朗普无法以其一己之力让世界回到过去。

其实,特朗普斡旋到了这个时候,俄罗斯、乌克兰、欧洲都已经明白,特朗普“成事不足”,指望他成功斡旋俄乌冲突,只能是缘木求鱼,浪费时间、资源和精力。但是,它们也不敢低估美国的影响力,或者说“败事有余”的能力。

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了一种有趣的现象,尽管三方立场、目标存在显著差异,但它们应对特朗普的策略却在苦涩的现实面前发生了“趋同进化”。它们既没有明确拒绝特朗普的想法、提议,常常配合特朗普步调,给足他“情绪价值”,但也没有积极跟着特朗普的思路走,而是在符合自身利益的基础上,尽可能周旋,争取让局势朝对自己有利方向发展。

在经过100多天失败的斡旋后,特朗普陷入了两难。如果继续按现在的思路斡旋,则俄乌和平难以到来,矛盾冲突甚至还可能激化,特朗普政府的精力、资源、前途也将被俄乌冲突长期绑定,影响其他重要议程。如果彻底退出斡旋,则特朗普的重要外交承诺无法兑现,更会突显特朗普及其政府的无能。无论是上述哪种结果,失败的斡旋都将成为对美国霸权地位、外交信誉和能力的又一次打击,也将成为特朗普内外政策失败清单上的又一项内容。

最近一段时间,特朗普对俄乌和平进程越来越沮丧,多次在社交媒体情绪化地表达对俄乌双方的不满。在斡旋不力情况下,特朗普政府的政策思路正在改变。特朗普及其团队成员多次威胁要退出斡旋,要求俄乌双方直接谈判。

美国会采取全新的斡旋模式,还是会退出斡旋?如果有新的模式,能否比此前的策略更有效?一切还有待时间的检验。

(陈宇,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亚研究所副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