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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的彩云,亦是我的明月 | 青听

作者:莉莉吴

主播:韩 雨

《曾照彩云归》

02

学校食堂的饭菜实在难以下咽,因此,我每天中午都会回家吃午饭,之后午睡。仔细算来,那应当是一天中我与母亲唯一清醒相对的时刻,然而,我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温情脉脉,相反是一片狼藉。那时,我正因为焦虑而频繁失眠,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只能睁着干涩的眼睛看天花板,想象整个城市的疲惫正在我的头顶跳舞,有粉红色的鸽子扑棱着翅膀飞起,灰尘像星光一样铺满地面……直到昏昏沉沉入睡,却连梦里都有红红蓝蓝的试卷,不会做的题目像野兽一样扑过来,以至于我连醒来都是惊惶的。

久而久之,我的脾气变得暴躁,让人难以捉摸。我无法容忍哪怕一丝噪音的存在,连筷子碰撞瓷碗碗口的声音都被我视作挑衅,继而与母亲爆发激烈的争吵。后来,母亲把家里所有的餐具都换成了塑料的,并且在我午睡时,沉默地在沙发上枯坐半小时,仿佛在完成一场艰苦卓绝的修行。

可是,这无法安抚我。次年6月的高考像一把高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日未落下,我的灵魂便一日不得安宁。所以,我常常一个人跑到天台上看晚霞,直到火从天上烧到心里,变成一场久治不愈的高烧,才揉着眼睛下楼,将卷子翻到另一面,像是翻过了一座险峰。

高三上半学期便在我反复的自我怀疑中结束了。整个寒假,我都裹着羽绒服待在家里发呆,阴郁、乖戾、不说话,也不联系任何人,后来,母亲担心我出事,说:“我们出去转转吧。”

上大学的时候我重读史铁生的文章,读到他因为残疾不愿意出门那一段,他的母亲也是这般想劝不敢劝的样子,说:“我推你出去看看吧。”我当即心头一动,竟生出百般心酸来。那一天,我被母亲硬拉着出门办年货,途中,她看见其他人在用手机拍照,便也要给我拍一张。我拗不过,只能冷着脸让她拍,好不容易拍完,就听见她一个人在那儿絮叨:“你看你多漂亮啊。”

可是,那称得上漂亮吗?照片上的我,身材臃肿,肤色暗黄,脸被帽子挤成了正方形,两眼无神,眼袋肿大,说是怪兽也不为过,怎么好意思用“漂亮”形容?换成现在,我肯定会明白这是母亲善意的宽慰,但是当时的我几乎被自卑折磨得失了心智,只能大吼着发泄自己的情绪:“你有病啊!我说了我不拍的!”

最后,两个人不欢而散。我独自崩溃地蹲在街上大哭,想母亲临走前抹眼泪的动作,想她同我说的话:“你别这样。考不上大学就算了,我们只要你好好的……”

03

高三下半学期,学校举行了百日誓师大会。

教学楼前拉起了大红色的励志横幅,校长站在升旗台上激情澎湃,学生们站在台下,每个人都热情高涨,每个人都心潮澎湃,唯独我,抬头看着浮云掠过天空,心想,我不要勉强自己了。

一直以来,人们给高考赋予了各种神圣的光环,仿佛只要高考失败,人生便走向了无可挽回的败局。可是,那只是一场考试而已,无论失败与否,它都不足以决定我的人生。

正如余光中所言:“你不是谁,你是一切。你是侏儒中的侏儒,至小中的至小。但你是一切。”高考那天,我照例回家午睡。迷糊间醒来,看到母亲举着竿子,在粘窗外树上的蝉。

夏天的树郁郁葱葱,像一捧碧色的玉,而她赤着脚,身体微微前倾,手上握着纤长的竹竿,像一个一往无前的战士,在挥舞手上的军旗。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的荒谬,我总以为高考是我一个人的战役,其实不是的,我经历的那些挣扎与痛苦,都在母亲那里翻了倍,成了她的劫难。而她沉默地忍耐着,任凭汗水自额头滴落,落在地上,蒸腾上升,变成笼罩在我头顶的一朵云,一朵彩色的云。

可是,母亲不是易散的彩云,她是当空的明月,“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高考成绩公布那天,母亲仍在店里工作,一个人蹲在地上,将卖相不佳的蔬菜一一挑拣出来,放进“促销”的篮子里。我飞奔进去,告诉她我的分数足以上一所重点大学,她随口应了一声,然后抬起手,用袖子挡住了眼睛。

陪你·成长

高考不是一个人的战役

在这条奋斗的路上

母亲是当空的明月

她的的安慰与眼泪

都是爱的另一种语法

编  辑| 佧米然·克里木

责  编| 孙小千

审  核|牛晓乐

值班编委|张长宏

作  者|莉莉吴

主  播|韩 雨

制  作|青年文摘杂志社

栏目编委|许文立 高 乐

栏目编委|付 江 邱叶芃

来  源|《青年文摘》2021年第21期

图片来源|摄图网